凌宗伟：教师流动，不能“劫富济贫”，也不能“杀贫济富”

　　据民进中央在全国范围内的调研发现，出于缩小区域、校际教育发展水平差距的教师交流轮岗政策在具体执行仍存在一些不容忽视的问题。

　　是的，这些年来的教师流动一方面是在“劫富济贫”，一方面又在“杀贫济富”。许多地方的规定是学科带头人、骨干教师、教学能手在任期内必须流动。搞教育的都清楚，无论是优质学校还是薄弱学校，培养一名优秀教师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有时需要十几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尤其需要一个稳定、良好的成才环境。

　　有一类典型的流动就是“杀贫济富”，城市学校、优质学校，以“引进优秀教师”的名义，肆无忌惮地掠夺农村学校的优秀教师。众所周知，薄弱学校的优质教师培养相对而言还要困难些，加上乡村学校、薄弱学校各方面的待遇相比于城市学校、优质学校来落差很大，那些从乡村学校、薄弱学校生长起来的优质教师，会因为生计问题流入城市学校、优质学校。使得有本稀薄的优质教师团队可能因为一两个优质教师的流失一下子滑入谷底。当学校意识到任何一名教师都要被“交流”，培养优秀教师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的时候，各个学校还舍得投入财力物力和精力培养教师吗?

　　另一个方面的问题是，当富人的财产得不到保护，随时可能被掠夺，那么富人的创富积极性必然严重受挫，而整个社会的财富积累必然停滞不前。同样当穷人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脱贫致富的希望的时候，你一下子将他辛辛苦苦得来的微薄的积蓄洗劫一空了，他还会有脱贫的动力吗?换言之，优质教师的交流制虽然能让各个学校的师资力量趋于均衡，但这种均衡只会是低水平的均衡、毫无竞争活力的均衡，它不利优秀教师队伍的打造，也不利义务教育水平的整体提升。

　　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就是，一个乡村学校的老师流到县城，一般情况来讲是乐意的，不过如果他考虑了家庭可能会遭遇的种种不可以解决的原因的时候，他也是不乐意的。反过来有一点是基本可以肯定的，城区的老师要流到乡村去，他是绝对不乐意的。在教师不乐意的状况下，流动谁，一不小心的话，所有的矛盾就集中在校长身上了。校长们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智慧就是，用“愚蠢的”办法来实现“最公平”的流动，这个办法就是抓阄!虽然校长们也知道抓阄是很荒唐的，但是作为管理者的校长也是人啊，首先得自保，所谓稳定压倒一切。抓阄就是校长自保的智慧，原本很严肃的一项工作，就这样变成了一件很滑稽的事情。

　　还有一个问题是我们对所谓优质教育的评判，许多情况下，我们对一个区域、一所学校质量的评判还只是停留在考试成绩和升学率上的。我们很少去考虑这个成绩和升学率是怎么得来的，更不会考虑具体的个体的分数与成绩。于是我们就把希望放在换一个校长，换几个老师上。以为只要有了好校长、好教师，那些底层学校的教育面貌就可以改观了。但我们在考虑教师流动可能会推动教育均衡的理想的一面时，却忽视了“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道理。不错，好校长、好教师会给薄弱学校带去先进的教育理念、甚至精湛的教学技艺，但是教育质量的提升远不是有一个好校长、好教师成绩的提高就能短期见效的。

　　其实考试成绩的高低，就跟农民种地一样，许多时候它也是论年份的。这个所谓年份它取决于前段学校的教学质量，或者说得更明白一点，取决某个年份的生源，而不是任课老师。提升教学效能的一个重要原因还是在学生本身，这牵扯到学生的家庭教养，家庭所处的社区文化。当然也包括学校文化，只不过学校文化不是他生长的主要因素。

　　就当下的国情来看，教育均衡首先是教育投入的均衡，与其在校长的轮换与教师的流动方面动脑筋，我们不如多在学校硬件建设上花点气力，这些只要有关部门想做是一定可以做到的。在均衡物质保障的同时，更应该在改变校长的培训任用机制和教师的专业水平的普遍提升上花力气，下功夫。但是许多地方政府选择的路径往往又是背道而驰的，几乎总是从规模办学，放大优质教育资源，拉动地方经济的角度考虑的。我们一方面强调教育均衡，教育公平，一方面又在大力地推动不公平与不平衡。各地的示范学校和非示范学校，重点学校和非重点学校。各种各样的评审验收不就是理直气壮地推动着不公平、比平衡吗。这样的体制下，校长教师的流动，能实现教育公平和教育均衡吗?如果流动要成为教育均衡的不二选择，是不是可以将教师由学校人变为系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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